殖人‧潤人‧巧克力(2)「電子寵物」丁講師

收聽連結 大家有沒有看過或聽說過今年4月的電影《美國內戰》呢？大陸網友對它有一段評論：「這部片就像巧克力，中國人吃了沒事，美國人吃了沒事，狗吃了會死。」 評論指的就是最引人注目的那個片段：一個白男鄉巴佬民兵把主角一幫人抓了起來，拿槍一個個指著問你從哪裡來的，主角幾個人照實回答哪個州哪個州，民兵接著考說首府在哪裡，考了些地理題，女主說不知道，紅脖子說「不知道就對了」──美國人不應該知道哪麼多，讀太多書的人就有問題。放過了她們。接著槍指到一個華裔，問他哪來的，答曰「香港」，民兵說「oh,China」，就一槍把那香港人崩了。 有影評說，整部片就這一段好看，體現出了編劇把握政治分寸的能力，或者說「冒犯的藝術」：你殺白人、黑人、拉丁裔、印度裔都可能有人會鬧，殺原住民更不行，但殺一個華裔，就沒問題。片中那個香港人並不像是新移民，他言行舉止都很像是ABC了，這它沒講清楚到底是怎樣，但不重要。重要的是，即便你努力融入，你以為你已經是美國人，到有事的時候，人家還是不會把你當自己人。 這樣的情節，這樣的道理，對中國人、美國人，不論哪個國家的本國人，都沒什麼問題，但對移民，特別是逃離本國、投奔自由的「潤人」，就很破防了。 「潤」，英語run，用漢語拼音的讀法，讀作「潤」；因為對國家失望，或者被傷害，或是抱著各種嚮往，從牆內跑到外國去的，合法移民也好，非法偷渡也好，就叫「潤人」。我不喜歡這個字，它轉太多彎了，不合漢字本身的文理。但既然已經叫開來了，那就還是得瞭解一下。 「移民」是個中性詞，然而在目前的民族主義語境中，「潤人」就像「殖人」一樣，是個貶義詞。相對於「殖人」還可能有相當的社會地位與「辯經」能力，需要擺事實講道理才能壓倒；「潤人」則是丑角一般的孤魂野鬼，母國的身份丟了，到那邊又融不進去，兩頭不靠。這樣的人，取笑起來，是最沒有問題的了，因為沒什麼人會幫他們說話，而他們自己說的話，就總會被挑出一些「無能狂怒」的典範出來，掛在網上取樂，增加牆內網友的幸福感與優越感。 說到這裡，你或許也查覺到重點了：「被挑出」。移民之中，不乏高級知識份子和技術人材吧？也不缺良好融入當地的正常人吧？但你幹嘛給大家看這些呢？如果他們還反共，那就更不利於團結了。所以，應該多給大家看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東西，多挑一些，「公共電子寵物」出來，看他們丟人現眼，我們就賞心悅目。──所謂「電子寵物」，就是你可以每天上網看看他現在怎樣了的存在。 這裡就介紹兩名具有代表性的「電子寵物」，恰好代表兩個極端：丁胖子金牌講師，甜甜圈王偉恒。 丁胖子金牌講師，1992年生，疫情期間曾因偷竊被補，刑滿釋放後，覺得在國內混不下去，於是把能借的網貸都借了個遍，拿了旅遊簽證飛到美國洛杉磯，然後就不走了，合法入境、非法滯留。這樣的人一開始基本只能打黑工，很多華人老闆就吃準這一點，剝削新來的。而我們這位仁兄奉行的是「雙輸好過單贏」，老闆欠他薪水，他一發狠就把老闆舉報了，這下沒人敢再雇用他，之後他就成為無業遊民，靠當地發的免費三餐維生。 這位老哥有玩抖音，就每天發他要飯的影片，開場白通常是「又要到飯了兄弟們」，逐漸紅起來了。因緣際會，他在網紅這個領域開闢了一條獨特的賽道，親身展現美國都市底層非法移民的生活。他曾經打工的地方渾名叫「丁胖子廣場」，他又開始自詡某種人生導師，所以取了「丁胖子金牌講師」這麼個名號。他的影片讓很多人破防：一方面，都市底層的眾生相和髒亂情景，破除了很多人對自由世界燈塔的美好想像，也破壞了某些「高等華人」的優越感來源；另一方面，很多美國人努力工作還是揹了一身債，然而交的稅金卻讓政客拿去辦免費三餐和收容所，養活、收買非法移民，這是個荒謬的現實，而講師他就鑽到了這個空子，然而這又還挺好，因為他只吃福利，不惹事，也不工作，就不會對其他人造成麻煩和競爭。而且這傢伙的底色還是很民族主義的，白吃白喝沒有心理負擔，說一句「老佛爺付過了」就好──老佛爺指慈禧太后。 丁胖子金牌講師出名以後，混得愈來愈好，光打賞就賺了許多，要定下來結束流浪生活是完全可以了，但幹嘛結束呢？他就繼續在這條獨特的賽道上發力。混到今年，他拿了個成人大學的學生證，有ID了，可以辦銀行卡之類的了。然後，拿到了Youtube的10萬粉絲獎章，這條件好像是「10萬訂閱，一年收益平均達到10萬美元」；還有，今年美國大選的時候，為了拉票，給流浪漢蓋了庇護所，他也住了進去，這下房子都有了。他還買了車，還交了女朋友。　　 丁胖子金牌講師是「潤人」群體中最反典型的一種存在：他不反共，不恨國，不崇拜西方，相反，他吃愛國流量，以佔西方便宜為樂，而且為業。網友評價他是一個活在現實中的人：當初會跑到美國去當然也是有所幻想，但幻想破滅以後他很快就調適了過來，在新的環境裡摸索出了最舒服的生存方式。 下集繼續講另一個極端，一名典型的，活在幻想中的「潤人」，就是「甜甜圈王偉恒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