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歲月史書」(4)： 「建制派」的「修正主義」的「人民史觀」

收聽連結：https://is.gd/Ku01fO　　 如果說理論上、理想版的「人民史觀」是「大眾派」或「草根派」，那麼實際上、會轉彎的「人民史觀」就是「修正主義者」。修正主義是馬克思主義的專門術語，字面上是修正、改善，實際上是違背了馬克思主義站在被壓迫者立場上的這條根本原則，毛時代的中共就用這個詞來批判1956年以後的蘇聯，後來蘇聯的僵化和腐敗果然愈來愈病入膏肓，爛到蘇聯人自己都喪失了制度自信、道路自信、文化自信。近年也有不少網友用「修了」這個短語來描述1980、90年代後的中國大陸。 然而在簡體中文網路的語境裡面，「人民史觀」畢竟還是一個褒義詞，所以網友需要另外尋找或創造一個貶義詞來描述那些竊據著「人民」名義的「修了」的東西；那就是「建制派」和「團結史觀」。所謂「建制派」就是穩定至上，一切的堅持都是以自己屁股能繼續坐穩為原則。 所以我們回到之前的問題：為什麼中共不一開始就讓那些人按照「人民史觀」來修《清史》，而是寫出來發現有問題才用「不符合人民史觀」打回票？標準答案應該是：我有讓啊，是他們寫壞了。這之中的關鍵，就在「上意」和「民意」的區別。 具體攬下寫作任務的專家，他們腦子裡當然都會揣摩上意，想方設法把「上意」和「民意」捏合起來，就像習近平的文膽寫說「江山就是人民，人民就是江山」，但出現矛盾的時候一定是往上意這邊舔；不但要舔，還會生怕自己舔得不夠明顯。就像我服役的時候，有一次參謀主任和老大在討論怎麼接待上級督導，桌上除了茶水以外要不要放當天報紙什麼的；老大的指示非常細緻，然後主任吐槽了一句：「太假了吧！」老大也皺眉頭再考慮了一下，然後失笑說：「假一點好。」當然這是只有內部人員在場的情況，如果是公開場合，被記者拍到超級誇張超級假的畫面，社會大眾冷嘲熱諷一番，那就弄巧成拙了。 《清史》的審核委員，顯然就是有查覺到這種危險。真正坐在位置上的人，思想不會那麼抽象，而是會具體從每一個個體的利害關係來考量，主要就是：我會不會被問責、被找麻煩。就像2000年電視劇《走向共和》編劇藉袁世凱之口來諷刺的：「人民？哪有什麼人民，我只見過一個又一個的人。」這是當年藝文界對以往那一套革命宣傳的解構。 我們從被網友貼出來大罵的那些書稿來看，某些《清史》編修委員的走火入魔程度可能相當高了，是把自己代入了整個國家體制、整個「大局」這種抽象概念來意淫。和康熙皇帝同一時期的路易十四說過一句「朕即國家」，人家至少真的是國王，並且能把體制搞到要圍繞他一個人的作息來運作；而現在那些什麼專家，幾十歲人，他可能本身是官迷，患有官癌，但在體制裡可能連一根毛都算不上，而他卻整天研究著我大清怎麼統一江山，而帝王將相又是如何之爽啊，久了以後可能就魔怔了。某些網路鍵政家，也講陰謀論，把各種各樣類似的事件都串在一起，說這些老爺們有一個從內部顛覆社會主義的大陰謀，都是和海外敵對勢力串通的內鬼，要用「歲月史書」抹去中國傳統以及毛澤東所帶來的革命精神、反抗精神、獨立自主，從而重新把愚民思想帶回來奴役人民云云。但我覺得實際情況不會那麼誇張，哪裡會有那麼厲害的組織，能把一大堆自私自利又思想扭曲的人聯合起來，為一個抽象的理想來奮鬥？實際上，那些人大概就只是在自己頭腦裡揣摩上意，在各自的作品中夾帶私貨而已。 官方現在對這件事情，還有類似事情的態度，也是冷處理。不利於團結的話不要說，那就什麼都別說，盡量掩蓋矛盾吧。在這樣的環境中，也就只有網友們的陰陽怪氣，還能屢屢讓這些矛盾和這種官場來現一現形。 那麼最後，對台灣人來說，知道了這些，有什麼意義與價值呢？我給大家的意見與建議是：「人民史觀」的思維方法，非常值得學習。事實上，如今中國大陸大多數談論時政的自媒體，乃至男性頻道的網路小說、歷史小說，都是學的這一套，你可能已經被影響了，年輕人應該也已經有很多受到影響，只是不一定有像他們那樣，在中學政治課，就從基礎開始訓練這種唯物主義的思維方式。那麼這裡就有兩個問題：第一、你懂不懂他們這套唯物辯證法；第二、你，或者說現在的年輕人，在中小學公民課上所學習的哲學、政治學、經濟學，有沒有學到足以獨立思考的程度，能夠評判這一套的是非對錯、利弊得失？換言之，就是有沒有自己的「抗體」。這是一個非常大的課題，我們以後有機會再討論；如果你對這個課題的興趣特別大，那麼歡迎透過好好聽來聯繫我們，我們看看能不能開個研討會來交流。 回到剛剛的結論。我建議大家多去觀摩參考「人民史觀」的思考和立論方式，特別是，你如果是民粹的性情，或想靠著民粹的情緒來上位、來取得市場，你就很可以從馬克思主義、唯物史觀裡擷取那些對政治經濟的客觀分析方法，去把台灣社會「濫情」和「理盲」這兩個坑來補上。「濫情」和「理盲」是李家同先生十幾年前說的，此話一出就流傳至今，可見人同此心；最近又有人批判政客與教育界是在無原則地「討好年輕人」，只對年輕人說中聽的話，但真該講該做的都不講不做，這就是已經徹底向「濫情」和「理盲」低頭了。 「濫情」和「理盲」，是因為無腦站在群眾的立場上，想要得到認同。那在這個市場競爭之中，如何脫穎而出呢？邪道，是看誰更會搞事、搞鬼、搞笑，這個我們已經很厲害了；正道，就是把你的分析、批判與改進方案講得更有理有據，我們社會大眾起碼也是讀過一點書的，有社會經驗的人也很多，你只要不把人當笨蛋來耍，也別把自己弄成眾人皆醉我獨醒那種樣子，而是能放低身段，多帶一點知識和道理來提供大家心底真正樂見的言論，那才可以真正搔到癢處，或者說把人舔得更舒服。至於之後你是真心站在「人民」這邊為大多數人謀福祉，或者只是用這所謂的「人民史觀」來跟台灣人、香港人、大陸人、任何人搏感情；而到面臨威逼利誘，面臨人性考驗的時候，又要不要轉彎，這就看各人造化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