殖人‧潤人‧巧克力(3)「甜甜圈」王偉恒

收聽連結 王偉恒，1988年生，出身農村，到都市工作幾年，賺了點錢，同時大概也因為我執過甚，慣於在網上自我吹噓，把自己搞得愈來愈魔怔，鬧到離婚了。然後，根據我看到的一些文章，在2022年，疫情管控正嚴，讓很多人心態爆炸的時候，他也越來越相信美國才是理想的國度。他炒虛擬幣日夜顛倒，到早上受不了旁邊正常做早操的幼兒園，去瘋狂投訴；人家不理，他就拿大喇叭大叫辱罵，又和警察衝突，被拘留幾天，而他的幣就在這幾天爆倉了。王偉恒傾家蕩產，欠債百萬，決心投奔美國，但這條件下，美國駐華使館當然拒絕了給他簽證，他就聽信了「走線」這種偷渡方法，先飛到南美，再一路走進美國去。 這幾年非常多人用這種方式偷渡美國。據統計，2023年在美墨邊境被拘留的中國公民超過3.7萬人，是2021年的50倍。這路線也很危險，沿途都是一堆無法無天的地方，王偉恒也在路上被搶劫，全部錢都沒了。終於抵達美國，給移民局抓起來坐了兩個月監，期間據說還被同監的墨西哥老哥搞了。放出來以後，王偉恒感動得拍片慶祝，眼看就能大展拳腳賺大錢了，而從這時開始，他就成為了一個「電子寵物」。 發微博，是這一類「潤人」之所以能被看見，進而被取笑的典型特徵：人雖然出去了，網路還在上中國的網，還在用簡體中文，還要用牆內的平台來向國內輸出優越感──看，老子已經自由啦！他買到甜甜圈，由衷地說「甜甜圈真好吃」，網友從此就給了他「甜甜圈」這個外號。 現實中王偉恒只能送外賣打零工，但他堅持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，無論遇到什麼困難挫折，都還要繼續在社交媒體上吹美國、損中國。他還順著網友的調侃，於2023年5月宣告成立一個「公平正義自由甜甜圈黨」，簡稱「甜黨」，就開始在推特上募捐。我不知道他收到了多少錢，但應該沒多少。 王偉恒最終破防，是有一次腰疼去看病，行前他自信滿滿地說誰也不敢收他的錢，因為美爹罩著他！結果，他去急診，醫生只摸了一下，跟他講話講了大概15分鐘，也沒治病開藥，就被開了5670美元的帳單。 這對如今的王偉恒來說算是天文數字。他沒錢，帳就記著，不還清就永遠申請不上綠卡。他終於破防，開始對美國也大罵。至此，「甜甜圈王偉恒」徹底成了一個笑話，在「潤人」群體中封神了。 此後他繼續日常發瘋，各種辱罵，並且物以類聚，他和其他一些也有精神問題的「潤人」混到了一起，被人騙錢，也騙人錢，整出了各種活劇，這些都有人專門去整理，我就不轉述了。這人現在還活著，但好像已經瘋得差不多了，你如果有興趣就去追蹤看看吧。 我只想到，2018年我去美國出差的時候，也是在洛杉磯，正事辦完，我搭巴士去好萊塢環球影城玩，發車的時候，華人導遊就指著街邊一個又瘦又乏、破衣爛衫的華人老頭，說看，這個人，每天早上就一個人站那邊，對著手機不停講話，都在罵政治，罵中國。當時我就想，我們這個世界上，大概一直都有這種淪落到社會邊緣的政治魔人吧。他們只能活在自己的幻想裡，同時又執著於對現實輸出，渴望得到認同和重用。而現代科技給他們的賜福和詛咒，就是他們真的可以在網上讓大家都看見，為自己的幻想吹出一個又一個更大的泡泡了。同時，戳泡泡，以及看泡泡被戳，也就成了其他人的一大樂子。 轉個視角來看，大陸網友如今說到「潤人」，就會想到王偉恒這種，這種「極品」。例如疫情期間，有個高學歷潤人在美國病到快要死掉了，還要吹美國罵中國，為美國社會與制度辯護；然後他真死掉了，也就成為簡中互聯網的一個笑柄。這種笑柄所能帶來的幸福感、優越感，可以說是一種純度過高的巧克力了，以至於會讓人更樂意相信，什麼「恨國黨」，什麼「潤人」，什麼反華魔怔人都是這種貨色。 這其實也是助長了另一種傲慢，另一種我執。然後，其他人也可以嘲笑說，看這些小粉紅，沉迷在這種群嘲「電子寵物」的快樂中，這樣他們就忽略自己每天都在被權力和資本侵害的現實了──哪怕那些粉紅其實沒忽略，哪怕他們也會辯辯經、沖沖塔，但就像我在上上集說的嘛，我們看待異端的時候，總會喜歡貶低人家的人格與智慧，這樣你才更爽、更正確。 所以，我們又能好到哪裡去呢？我們就比人家更清醒嗎？頂多也就是，知道自己是在吹，並且保持著稍微可靠一點的人際關係，「留一分清醒留一分醉，至少夢裡有你追隨」。你覺得你不會「破防」，是因為現實中你還有足夠的餘裕，不需要緊抓住什麼理念來維持自尊；如果這一切突然崩潰了，你能夠從零、從負開始重建嗎？ 現在我們的確面臨著這樣的危局，只是人通常會選擇繼續駝鳥一下。偶爾探出頭來看看別人、想想自己，你或許也就會佩服那個活在現實裡，沒皮沒臉、心無罣礙的丁胖子金牌講師，並且理解王偉恒為什麼會淪落到這個境地；丁講師和王偉恒這兩個「電子寵物」，也就因而值得在我們這個時代亂七八糟的歷史裡記上一筆了。 如果你喜歡玩譬喻，我還可以補充一下：巧克力這種東西，人吃一點是沒事，但吃太多也有問題。西班牙人記載，16世紀阿茲特克的蒙特祖馬二世，每天要喝50杯加辣椒的巧克力，原因不只是好喝，還因為他認為這個可以壯陽。這個量雖然有點匪夷所思，但如果我們把現在平台推送給你的一條「電子寵物」圖文影片算作一杯巧克力，那我們不少人的消費量，或許也不遑多讓呀。